Back to Myself

9月21日，我突然對我媽脫口而出：「今天是阿嬤過世的日子」。永遠忘不了那一天，直到現在我仍然可以清清楚的記得九年前的那天我正在做甚麼。奶奶過世的時候，我年紀太小，不懂親情的意義，不懂甚麼叫做失去，更不懂得珍惜。因為父母沒時間管我，我幾乎可以說是從小跟奶奶朝夕相處，長大的記憶裡每一個部分都有她的身影。

但是上國中後，奶奶的身體日漸衰弱，我卻很少去關心她，我的生活裡只有學校、補習、朋友和自己，有時候連回家了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就走進房間裡。我知道她生病了，卻蠢到從未想過她有一天會離開我們。我無法克制自己盯著她蒼白的臉，怎麼也想不起最後一次跟她說話的時間。她還來不及看我長大、失戀、考上大學、交了這麼多朋友、去了這麼多地方，而我也來不及讓她知道她對我有多麼重要。

大二之後，為了交通方便，我選擇搬到學校宿舍，一住就是三年。雖然周末可以回家，家還不算遠，但我大部份的時間仍然在外面，忙著自己的事。後來去法國當交換學生，離開台灣整整八個多月，這段時間我也從來沒想過家。回家到現在也滿一個月了，畢業即失業的我突然有好多時間待在家裡跟我媽相處，才漸漸發現媽跟印象中不太一樣。

出國前就知道她胃不太好，但不知道不好到出國後她瞞著我去看醫生，不敢說因為她怕自己得絕症。回來之後看到她的胃口真的變很差，每次吃飯都兩口就吃不下，連她最喜歡的蛋包飯、甜甜圈、爆米花都無法引起她的食慾，但是空腹的時候又會有嘔吐感，讓她吃也不是，不吃也不是。半夜常常因為空腹作嘔而失眠，導致隔天精神恍惚，坐著就想睡，躺下去又睡不著，只能坐在那裏像個老人一樣打盹。

以前我吃不下的、我們家吃不完的都是媽媽在撿菜尾，現在自己吃不敢剩、出去吃也我也儘量撿。以前愛賴床，老是要媽叫我起床，現在因為知道她失眠想讓她多睡一點而盡量自己起床。以前都是她想辦法買我愛吃的給我吃，現在我常常想買甚麼她愛吃的才能引起她的食欲。以前常常要求她做東西給我吃，現在我開始會做一些簡單好消化的食物和飲品，提醒她即使胃不舒服還是要定時吃點東西，要去看醫生。以前她一天到晚跟我說她要減肥，現在卻因為身體不好，瘦了好幾公斤。以前都是她在念我，現在都是我在念她，逼她陪我做這做那，晚上才比較好睡覺。

自從開始會騎車，第一次讓我媽坐在後座的時候，媽媽這個角色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漸漸在改變了。我多想像以前一樣處處依賴她，但卻不忍再像個小公主一樣對我媽予取予求，因為她的體力跟精神都不如從前。雖然退休後她一直把自己照顧得很好，但她還是每天都把一顆心掛在我跟我哥身上。我不想她擔心，所以想把自己照顧好，想趕快找到工作讓她安心。也常常沒事就跟她說幾句無聊話，逼他出去找朋友，做喜歡的事情，享受自己的生活。

好像有時候會覺得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，即使每天都同住在一個屋簷下，還是會不知不覺跟家人的關係疏遠。離家這麼久，只在乎歲月改變了我多少，卻忘了那同樣也改變了我媽多少。從小我就覺得我們家的關係一直不是很緊密，所以我不懂如何對家人付出關心。曾經我也對於我媽很不諒解，覺得自己被遺棄，現在對於自己有這樣一個無條件支持我、相信我的媽媽感到幸運。這次我不想來不及，我想給她更好的生活，我不想等到哪一天等我賺了多少錢，我想從現在開始就給她她應得的生活。